文/林日璇 政治大學傳播學院特聘教授

「你有在元宇宙中投資地產嗎？」元宇宙中的虛擬地產買地，從2021年年底紅到2022年，透過區塊鏈遊戲與元宇宙虛擬世界，虛擬地產投資成為熱門話題之一。但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人類在虛擬世界中的房地產投資風潮，早在1990年代，虛擬世界Active World就開始有了虛擬地權的概念，而2002年推出的Second Life「第二人生」(圖一)，更是在2006-2009年達到了虛擬房地產交易的高峰，除了誕生了以虛擬房地產投資獲得百萬美金的年輕使用者外，連各國政府都在其中購置地產建置著名地標或建築物，作為觀光宣傳以及接觸年輕族群的管道。是不是很好奇，後來Second Life中豐富的活動與虛擬經濟，如今如何呢？這一篇就來了解「第二人生」中曾經紅極一時的虛擬地產投資經濟活動。

圖一 [「第二人生」是一個虛擬世界，透過筆電或是電腦可以登入，提供玩家自由在其中建造所有事物，透過虛擬分身avatar與他人互動社交。

2000年初，是線上多人大型遊戲的黃金時期，許多連線遊戲相繼推出，玩家們紛紛在這些虛擬遊戲中組成公會一起進行任務，玩家也開始發展出遊戲之外的互動模式，譬如以線上遊戲為大家共同聊天互動社交的場景，相較於以文字為主的聊天室，線上遊戲提供3D版本的互動社交場域，可以讓大家進行更多有趣的社交活動。

創立Second Life第二人生的Linden Lab一開始就想打造一個虛擬世界，讓大家可以在其中社交互動，甚至生活。原先也想趕上大型線上遊戲的熱潮，但很快Linden Lab就發現，要透過Web 1.0的方式不斷創造遊戲劇情與內容，很快就會被玩家消費完；因此Linden Lab馬上轉向，決定將此虛擬世界定義為大型多人社交場域，取名為第二人生，完全搭上Web 2.0使用者創造內容的潮流，開放平台，讓大家自由在其虛擬世界中，取得虛擬土地，自己建造虛擬房子與物品，開始使用者的第二人生。在第二人生中，重點是創造代表自己的虛擬角色avatar，可以到處探索虛擬世界，認識其他人，聊天、跳舞、一起欣賞第二人生中的夕陽與海岸，或是與網友/朋友結伴逛威尼斯、造訪大笨鐘、認識瑞士的外交部(圖二)。甚至還有使用者在第二人生中與他人結婚，一同居住虛擬房子，或是為他人舉辦喪禮等。

第二人生不是個遊戲，它就是一個虛擬世界，而且有獨立的經濟系統。玩家可以免費使用探索第二人生，但若要在其中建造自己的生活，通常都會打造自己的房子、物品，花時間客製化自己的虛擬化身，積極參與社群，認識他人。第二人生中玩家可以向遊戲直接買虛擬地產，或是向其他玩家購買，使用的虛擬貨幣是Linden幣，可以透過美金等幣值兌換，2006年時匯率大概是1美元可以兌換400 Linden幣。Linden lab同時推出了月費訂閱制，每個月可以獲得300 Linden幣等方案，讓玩家選擇在其中參與的方式。

2003年正式向大家開放的第二人生，因為其獨特的虛擬世界模式，很快獲得使用者以及品牌的青睞，2006年時開始有大量的媒體報導，內容不外乎都是某知名品牌或是哪一國的政府，花費多少錢，在其中買地建置知名地標或是其品牌店面，讓使用者可以探索或是與品牌互動甚至訂購產品。譬如，瑞士政府在第二人生中打造了外交館，讓使用者可以進一步了解瑞士的食物、旅遊、理念與各項資訊。其外交部建築與實際現實一模一樣。全世界的玩家瘋狂開始將真實世界中的建築，鉅細靡遺地將各種知名地標虛擬化，細節程度相當逼真（圖三）。而品牌則是打造自己的店面，譬如美國知名服裝品牌，就在第二人生中提供使用者虛擬衣服，還可以試穿購買。而知名筆電品牌，則讓玩家可以在第二人生中的店面，仔細查看每一台筆電的細節，若喜歡可以直接在第二人生中訂購，實體商品線下寄到家。

圖二、第二人生中的瑞典外交部，是根據實體外交部的樣貌打造出，裡面提供了非常豐富的觀光文化資訊，目標是主打第二人生中的年輕使用者。

圖三 第二人生中的大笨鐘，細節非常細緻。

2009年，第二人生中同時最多玩家達到88220位，超越了大型多人線上遊戲Eve online的玩家。雖然聽起來玩家數並不是很多，但玩家之間交易的交易金額每年大幅成長，從2008年的3.44億美金成長到2009年的5.67億美金。畢竟是線上社交世界，若認真在其中探索與他人互動，具有特色能展現自我的服裝、房子車子，都是重要的虛擬資產。我好幾次用系統設定的基本角色進入第二人生，是沒有人願意跟我互動聊天的（苦笑）。也因此，當時獲利最高的族群，是擅長建造虛擬建築、物件等的使用者，而聰明的投資人馬上在其中成立地產公司，大量購買虛擬地產後，系統性打造周遭環境與生態，開始炒地，並且打造漂亮美麗的房子，出租或是出售，第二人生誕生了許多房地產百萬美金年薪投資者。

其中最著名的是一位中國投資者Anshe Chung（第二人生中的暱稱，圖四），她看到了第二人生中虛擬房地產的商機，馬上成立Anshe Chung Studios，帶領美術設計以及建模者，大量購買地產，打造不同的房型，出售或是提供短期出租。一般的地產或房產每周可以獲得約3元美金的租金，而熱門或是特別漂亮的房型與地每周租金可達約50美金，最高的還可以到每周80元美金的房型。Anshe Chung Studios靠著虛擬地產，以及第二人生中的銀行投資與時尚產業，年收百萬美金。各大媒體爭相報導，世界經濟論壇還將她選為全世界經濟贏家，認為是相當有創意的虛擬房地產商業模式，並對於經濟具有影響力。也因為這些風光的報導，越來越多人投入虛擬房地產的交易，當時經濟交易活躍到如果是歐洲的使用者，還需要繳虛擬交易收入的實體稅，其他國家則需要自行申請虛擬交易收入納入所得稅。

第二人生這個社交世界，後來使用者持續下滑，也因為這是個沒有任何遊戲任務的虛擬世界，當玩家膩了覺得無聊了，就不再登入了。而品牌也相繼退出經營，剩下的虛擬世界與建築物仍然存在，提供少數玩家持續在其中享受虛擬社交的時光。第二人生至今已經歷經了轉手經營者，而其虛擬世界仍然存在，受到2021-2022年元宇宙的浪潮影響，第二人生在2022年考慮重整旗鼓再次投入，畢竟有了前一次風光的虛擬經濟與社交互動，這次不知道是否有機會搭上元宇宙列車。

當玩家不再留戀這個虛擬世界，裡面的經濟也就瓦解了。第二人生風光時期，我正好人在美國攻讀碩博士，當初是炙手可熱的議題，人人都在談，現在只是個當初的第二人生，如果當初有投資房地產，現在可能只是一個虛擬世界中的美好紀念品。不過有趣的是，因為它仍然存在，也許有一天，使用者又回來了，又有潛在的經濟交易了？聽起來跟真實房地產非常相似，取決於市場的供需、資金的投入與撤出，以及使用者的互動活動需求。

理解了第二人生的興衰，現在來看正夯的區塊鏈遊戲，大家覺得元宇宙或是區塊鏈遊戲中的虛擬房地產，會像第二人生只是又一波新鮮的熱潮嗎？還是有機會長長久久呢？